延期一年半之后，《007:無暇赴死》上映了。164分鐘的片長加上乏善可陳的劇情，對于一部名為“無暇赴死”的電影來說，實在是過于冗長。這場事先張揚而又拖沓的告別，令觀眾最終失去耐心：縱然難舍，但終于結束了。

作為第六任007丹尼爾·克雷格的謝幕之作，《無暇赴死》的全球票房表現不錯，截至目前突破6億美元，僅次于《速度與激情9》的7.21億美元，暫列好萊塢影片年度第二。與中國電影《長津湖》《你好，李煥英》超8億美元的全球票房還有一定距離。

影評人沒有觀眾那么寬容。芝加哥影評人協會主席布萊恩·塔勒里柯給予《無暇赴死》兩星評價，認為這部影片令人失望，從第一幀到最后一幀都過于熟悉和保守，就像是漫威電影宇宙生產邏輯一樣，從前作中提取一切可能流行的元素按部就班，拼湊成一部新的電影。

《無暇赴死》在中國電影市場的表現可以說是慘淡。截至11月3日18時，《無暇赴死》票房爬升至2.24億元。根據貓眼專業版預測，內地總票房約為4.34億元。在今年引進片范疇內，目前排在它前面的除了《速度與激情9》，還有《哥斯拉大戰金剛》和《失控玩家》。

影迷的不舍，更多緣于丹尼爾·克雷格作為本世紀邦德在過去十五年中的陪伴。缺乏創意的劇情，縱使更激烈的槍戰、更先進的武器也無法激蕩觀眾的情感。登場的邦女郎依舊香艷，但53歲丹尼爾臉上的溝壑，已經無法再讓人視而不見。在娛樂方式更多元，超級英雄以各種方式登場的時代，這個電影史上生命力最持久的特工IP，到了不得不逆轉的時刻。

壽命最長的特工IP

上世紀五十年代，英國海軍情報部特工伊恩·弗萊明創作了英國軍情六處特工詹姆斯·邦德，代號007。1962年，小說改編的首部影片《諾博士》問世，此后締造了電影史上壽命最長的特工系列，先后有六位明星出演邦德一角。在即將迎來該系列六十周年的前夜，第六任，同時也是本世紀邦德代言人，丹尼爾·克雷格“卸任”。

距離丹尼爾·克雷格確定出演邦德已經過去了16年。2005年，新一任邦德人選公布時，輿論嘩然。這個從克里斯·歐文、休·杰克曼等知名影星角逐中被制片人選中的金發男人，不符合大多數人對邦德形象的預期。在出演邦德之前，他通常是古怪文藝片的配角。與之前的幾任邦德相比，臉上的皺紋更多些，相貌也較普通。甚至有評論稱他“丑到沒邊”“十足難看”。

制片人芭芭拉·布洛柯里卻對她的眼光很有信心，在電影《伊麗莎白》中，丹尼爾披著黑袍步伐堅定從走廊深處走來的鏡頭，令她感到這是她所看到的最有魅力的銀幕角色：“毫無疑問，必須是他。”

作品成為丹尼爾證明自己的有力武器。抱著去看爛片的消遣心態走進影院的觀眾，幾乎是瞬間倒戈，《皇家賭場》一鳴驚人，《天幕殺機》破11億美元全球票房刷新系列紀錄，丹尼爾征服了影迷，宣告他就是這個時代最好的詹姆斯·邦德。與過往的風流形象和幻想風格不同，這是一個更真實的、有血有肉的007，在這一系列陷入英雄救美、浪漫幻想的套路之中時，他的冷峻、粗糲的形象為007系列注入了新世紀獨有的寫實風格，他有著更紛繁復雜的情感世界，影片風格也從幻想轉向寫實，還原原著小說簡潔、鋒利、殘酷的基調。

歷時三年制作，成本高達2.5億，英國海陸空三軍參演，丹尼爾·克雷格版邦德的謝幕是盛大而隆重的。美劇《真探》導演凱瑞·福永為《無暇赴死》保住了它作為收官之作的基本水準，白雪覆蓋的林中小屋，一個緊湊、驚悚的開場拉開了這場漫長赴死歷程的序幕，異國情調的固定配置通過動作場面設計玩出了新意，古巴的槍戰戲如同一場優雅的舞蹈，安娜·德·阿瑪斯與丹尼爾的配合打斗增添影片的娛樂性，片末塔樓里，丹尼爾以一敵十與反派們的近身搏斗也干脆利落。

劇情是《無暇赴死》最大的短板，所有的情節幾乎都在意料之中謹慎推進。一個反社會人格的反派，試圖用納米生化武器在全球發動大屠殺，拉米·馬雷克盡力用演技將反派的陰冷氛圍做足，但人物動機自始至終都模糊不清，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詹姆斯·邦德最后的犧牲幾乎是“強行下線”，這個預謀已久的死亡幾乎是狗血而不必要的情節，與家人分別的煽情橋段也未能如期發揮功效。直到最后，導彈在天空中爆炸如同煙花，在丹尼爾標志性的藍眼球中綻放，觀眾才真正意識到，他將永遠告別這一角色了。回望《皇家賭場》給影迷帶來的全新感受，借由新邦德的登場創新，拍出了新世紀特工片獨特的風格。到了最后一部，卻在方方面面落入了流行的套路，這個中規中矩的收官是令人失望的。

好萊塢大片失效

實際上，《皇家賭場》是首部引進中國內地院線的007系列電影。在全年總票房為33億元的2007年，斬獲了9271萬元票房，位列年度第八名。總體而言，007系列在中國從來都不是賣座影片，2015年上映的《幽靈黨》斬獲該系列在中國的最高票房為5.41億元，居年度票房第23位。《量子危機》與《天幕殺機》的票房為1.42億、3.76億元，表現平淡。

007系列的聲名遠大于它所能轉換的實際票房。當007如今已經成為高強度工作代名詞的時候，《無暇赴死》觀影人次剛剛突破550萬。在漫威超級英雄登場后，007黯然失色了。在鼎盛時期多能夠帶給觀眾的奇觀、科技與幻想，在今天被鋼鐵俠、美國隊長輕松擊破。半個世紀積累的情懷與粉絲已逐漸老去。今天，年輕人尤其是中國年輕人已經不會再為這樣一個陳舊的人物形象買單。

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扛起救市重任的均為國產大片。好萊塢大片對中國觀眾失效了？在《信條》《花木蘭》等多部引進片在中國市場折戟之后，北美媒體也注意到了這一現實。不出意外，目前票房已突破55億元的《長津湖》將坐穩本年度全球票房冠軍的位置，上座率仍然超過剛剛上映六天的《無暇赴死》。

從票房市場占有率來看，好萊塢大片在中國市場的票房占比逐年遞減，從2012年的55%下降至今年的11%，從票房上的絕對主力到如今邊緣化成為電影市場的佐料。一方面，受到疫情影響，引進片數量有較大幅度的縮減，北美院線流媒體同步發行的策略，致使部分院線觀眾流失；另一方面，影片口碑與質量也不斷下滑。更大的爆炸，更激烈的槍戰，超出人類極限的追車、搏斗，高技術支持下的動作場面已經無法滿足觀眾的胃口。

過于依賴IP效應而懶于原創的好萊塢，喪失了原創精神。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出現一部在故事上就能打動人心的作品。所有超高成本的大片使用同樣的故事框架，同樣的動作設計，同樣的人物關系，以至于在看完每一部影片之后不久，就會很快混淆不同作品的橋段，它們實在是過于雷同。

國產影片在電影工業水平上的提升有目共睹。好萊塢所能提供的視效與動作場面，一部高成本的國產大片也能夠努力實現，在不斷逼近的技術水平之下，觀眾對中國人自己出演的影片，無疑抱有更大的熱情，也能引發更大的情感共鳴。《戰狼2》《流浪地球》《哪吒》《你好，李煥英》再到《長津湖》，不斷締造影史紀錄。

對于007系列而言，告別的不僅僅是丹尼爾，同樣也是這個越發陳舊的系列故事。這個壽命最長的特工系列，需要再一次重塑自我，否則在這個娛樂方式越發多樣化的當下，這個生命力最持久的IP之一也將迎來它“無暇赴死”的終局。